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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花开的花季

来源: 东部文学汇 时间:2021-07-08

上一个冬天朔风狞厉,这一个早春暖风轻扬。

又一个冬天就这样走了,狞厉的风好像刚刚开场即又收场。昨夕以前的日子,本应该是一个洁白又洁白的花季,本应该有一个十分漫长的花期,而事实上,每一个日子也曾经含苞,每一天的花苞仿佛都要绽放,却没有,因而,昨夕以前的那些日子也就十分孤寂仓惶。

可是,那个花季里既然曾经含苞,花一定都开了,只是没有开在这里,没有开在我的眼前,我知道我头上的这一隅天空从来都很吝啬。那些曾经含苞的日子,一定有过一段时间的热闹非常,那些花苞一定开放在了别的什么地方,也飘落在了别的什么地方,不知都有谁沐了那一场缤纷得只有一片通白的花雨,落花一定很素雅,很洁白,我一直都在祝福的人,但愿也曾置身其中了。“自在飞花轻似梦”,围炉,凭窗,品茗。也许,花事正盛的时候,我一直都在祝福的人她不围炉,她应该趁着晴朗的天光,广袖舞风,花拂云鬓。被落花染白的山林,除了鸟鸣,当有笛声,花雨落定,寰宇清清,笛声很远,也很清丽,笛声里纳吐着远行人的气息和心声。

我就是那远行的人。

“自在飞花轻似梦”。不知道来自冬日高天的落花成全了多少人的沉静之梦,做梦的人,是否也曾感伤,虽是落花,却也繁华,虽然花落之后也会无迹可寻。

我一直都在祝福的人,她所依凭的窗是城市里高大楼宇的窗,她所沐浴的花雨,她所舒袖拂鬓的风,都在她的少年之梦很先发芽也很年轻的地方,冬去春来,她一定回到过那个地方,也许她去的时候正赶上缤纷花雨,花雨缤纷得一片通白,花雨落定之后,她应该听到了清丽的笛声,那是越去越远的远行人为她吹响的。

也好,只要花落有时,只要花落有处,只要那一场花事真的有过,就行了。我的远行是不能停下来的,我祝福的人,我只好丢下她了,虽然她已经在很远的远方。

该是花期的时候,我头上的这一隅天空没有落花。朔风干涩得发紧,终于绷断,就像冰河终于裂口,从宽宽的缝隙里涌进来的不是冰冷的河水,而是未经邀请提前来临的暖风,冬日就这样无可奈何地退去了。

空阔的天阶,不曾有过缤纷得一片通白的落花,现在也应该有迷蒙奇幻的小雨了,如果今夜就有,明天早晨,就应该有杏花的消息了,但是如果连一场该有的小雨都没有,明天的楼宇一定还那样高耸,但也一定依然是灰色调的。长长的、本该有洁白落花的花季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莫名其妙地过去了,楼宇是灰色的,田土是黑色的,山峦是土黄的,大路是灰褐的,它们全都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朔风中干涩得发紧,快要绷断了,恰逢其时,慵懒的、百花盛开的花季又来了,花开之前,应该有哪怕一场迷蒙奇幻的小雨了,虽然今天依然无雨。没有无边的丝雨,又何来“细如愁”呢?

因为有我一直都在祝福的人,所以我才有细细的却是不为人知的哀愁吧。

我一直都在祝福的人,在这个时候,应该听到黄莺流转一般的歌声了。

风,是和暖的风,是让杨柳开眼亮相的风,从早晨到黄昏,一直这样吹着,把冬日很后的时光吹得睁不开眼睛。冬日两手空空地走了,未知它是否走得心甘情愿,是否也感到遗憾,我真真切切地感到实在可惜,因为我和那个花季的又一次相逢花季是两手空空,我也就两手空空,我甚至没有给我一直都在祝福的人留下一星半点湿润的礼品。而早春,俨然一位不速之客,它的到来令我手忙脚乱无所适从。它来了,风很暖,很轻,却无雨,我头上的天空依然干涩,干涩得要松散,要混进这个季节随时都会突然袭来的滚滚沙尘。

去的,来的,都那样急迫,唯独想忘掉时日、与这个世界合二为一、细细清理自己灵魂的人,像一块浑圆的鹅卵石,已经很圆很圆了,来去无痕的风还在不停地打磨,来去匆匆的水也在不停地打磨。想去不能轻松畅快地去,想留也不能完好无损地留;我一直都在祝福的人离我很远,她也不会现在作出决定立刻踏上和我一道追赶明天的旅程。而我,身躯很重,又被执着的河床泥沙压埋着,我已经记不起我怎么就在这一处河床停下了远行的脚步,并且,我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一生之中无法回避的客店。

上一个冬日,水落石出,这一条性情急躁的河流没有冻住,河流的岸上又没有落雪,我祝福的人没有来,只是发给我一条简短的短消息祝贺我新年快乐,我就在心里说我快乐,但不是很快乐,因为我的远行已经暂时止步。

这一个早春,河里流淌着浑浊的融雪,融雪来自很远的高山,那些高山比我祝福的人更远。我的河岸将要被上涨的河水淹没,我也将被湮没,那可能是我永远永远的止步,可是,我决计是要远行的,一直行走到比天涯更远的远处,在那里,我会向我一直都在祝福的人继续祝福。然而现在,如我想继续远行,我必将背负起整个河床,像神话中的大力勇士那样,我想这样,我也愿意这样,我想在明天以及以后的时日里,不停地往前走,一直走到能够看见我一直都在祝福的人临水照花的地方。

不知不觉,我又在水流奔涌的河边陪伴着又一个没有落花的花季了。

这条河是城市。

这条河有陡峭的河床,有无数浑圆的鹅卵石,有无尽的流沙,而水流永远都是那样的急迫。当初,我是怀着满腔恋情来到城市的,春去秋来几十载时光,我的全部的恋情都被磨成了沙子,那些已经不属于我的沙子日夜不停地流向很远的地方,即便很远,那里也是这个城市的一个个角落,我的恋情在每一个这样的角落里停留,然后又被筑进了这个城市更新的身躯,我就这样生活,这个城市就是我所生活的地方。

上一个冬日是花季,却无花开,仿佛我等待的人没有来;这一个早春的花季也没有花开,仿佛我怀恋的人仍然没有来。没有花开,我祝福的人没有等到花开的消息;没有花开,我祝福的人不能闻到梅的香。可是,她怎么知道,今年的花季来得太迟、太迟,现在是早春,上一个冬日于昨日刚刚走开。去年的这个时候,我种的梅早就开了。

无论是狞厉的风,还是和暖的风,都要吹过去了,我的恋情在别的地方以其他的方式开花了,我祝福的人,她也应该感受得到吧,我们分别滞留在城市的不同的角落,但我们之间的距离依然很远。也许,她的身边,应该有过缤纷花事了,她已经享受过或者正在尽享沐浴花雨的快乐了,我就要更加祝福她,虽然我的上一个冬日很干涩,这一个早春也很干涩,但我的恋情已经无处不在了,这样,我的恋情四溢的远行其实并没有停止吧。

2012-2-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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