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草里的童年
老家在渭河之北,雍水河南岸,地肥且广阔,水润则平坦。随便撒一把种子下去,地里就会长满庄稼。
辣椒,油菜,小麦,玉米,豆角,萝卜,记忆里,老家一年四季都是由植物的荣枯描绘的。
那个时候,改革开放的步伐才迈开不久,但国人亦已经尝到了改革开放带来的甜头,全国人民忙的不可开交,创业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。我们北方的农村也开始沸腾起来。新事物不断涌现,好多人都去了南方打工,也有在家里搞生产,搞现代养殖的,对生活都有了奔头。高大苍老的皂荚树上有一架高音喇叭,整日处在亢奋状态,改革开放的音符布满了整个黄土高原的天空。
农村的物质生活并不富裕,大人们成天忙碌着。谁都想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追求到美好的物质生活,让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更舒坦一些。村子里除了老人便只剩下了孩子们和青草。
为了过上更好的物质生活,农家人几乎家家都养起了家畜,盼望将来换了钱,能让来年家里的光景能更好一些。
火热的夏天是孩子们的。
壕沟,土坡,河滩,地头,到处长满了野草。家里养的牲畜着实有了“口福”。丰盛的草料为牲畜们的生长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营养,牲畜们又是农人奔向美好生活的希望。大人们都很忙,出门以后,拾掇草料的“重任”便让孩子们肩挑了起来。一把弯月镰映现手中,孩子们用轱辘搅一桶井水,扒在桶缘猛灌一气,用手拍一拍肚皮,就能听见水在胃里咕咚咕咚的作响,长长的出一口气,露出了满足的笑脸。剩余的水洒在了油石上比赛将月镰刃蹭的贼亮。思量着差不多了便学大人,把大拇指搁在利刃上比试一番。笑眯了眼,脑子里开始幻想出锋刃触碰到草儿身上的情景,并会利索地收拾它们丢入了攀笼。
天刚亮,父亲养的那两头黄牛犊子便在圈里扯着嗓子叫唤起来,紧接着还会传来隔壁里的几声狗叫,羊叫,鸡叫……一下子让寂静了一夜的村庄热闹起来。家家后院里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,那是去给养的牲畜喂食。厨房里也传来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。整个农村正在上演着一场空前盛大的演唱会。
父亲有早起的习惯。起来后给两头黄牛犊子添了草料才平息了这场“恶”嚎。它们是我清早免费的闹钟。
我和小伙伴们挎了攀笼出发了。
一双母亲亲手拉制的黑绒布布鞋,被晨露打了个尽湿,脚丫间不时地阵阵冰凉。地里静悄悄的。割掉麦子的麦茬田里,整齐的玉米苗被露珠浸湿了全身,此刻,正沐浴在晨阳中,扭动着翠绿的腰身。仿佛为这苍苍的黄土高原披上了一条绿毯,无端的多出了几分生机。草儿好像在等待我们似的,挺直了身子,昂着颈首,在微风中随意摇曳。对于草,我们是有区分的。有些草会引人怜悯,轻轻攥在手里,温柔地割,它们便会温顺地躺在手掌里丢在攀笼仿佛找到了真正的归宿,回到了故乡。有的草让人心生蹂躏的欲望,一把抓住头颅一镰下去,它们不服气,在倒下时,喷出乳白色的汁液,把它们扔进攀笼里,要费一些事,放好才算放心。要不然,那些汁液会黏在手掌与指缝,甚至袖子上也会黏上,等过一会,它们又变成了黑色,两只手说不上来的难受,像是刚抓过粪便一样,不忍直视。
米米毛(狗尾草)让人喜欢,牲畜也喜欢吃它。要是地里全是它们晃动地脑袋就好了。草是可爱的,割了以后还活着,直到被烈日晒成一条细线,还是活的,等躺在雨季里又抽出了新芽。在我心里草是很坚韧的,这一点是我所不及的。直到被铡刀铡成碎屑,它们仍然活着,等它们喂进了牲畜的肚子里,它们就把生命进行了转移。
累了,来到河滩,沿着一条小河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河两岸是葱葱郁郁的青草,非常的寂静,一个人影也没有,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划过耳边。高大的几棵白杨树,笔直的站立在河滩上,守护着小河,片片绿叶近乎贴在了蓝天上,宛如新鲜的补丁。看不见鸟儿,却隐隐有莺声婉转而出,唤醒了熟睡中寂静的小河。看不见虫儿,却有它们细微的排泄物迎在了头上,衣服上,谁都不愿意挪动屁股,只图享受树荫的庇护。
歇足了,我们就卷了裤腿下河去逮青蛙。河水没过了膝盖,一丝冰凉,由下而上传遍全身,不经意间起了一个哆嗦。脚踩在河床的淤泥里软软的,着实的舒服。岸上几个小伙伴用捡到的杨树枝在草间随意的拍打,那些隐藏在绿草中的蛙儿们,被这突如其来的拍打,惊到了,纷纷一头扎入河里,还没弄清楚缘由就被河里的小伙伴逮住了。它们在孩子们的手心里挣扎了一会,便绝望的停止了反抗。逮足了青蛙,把它们放进罐头瓶里。上了岸,等晾干了裤腿。沿着河流往上,丰盛的草儿塞满了攀笼。如果运气好,我们还会在草丛里收获一些野鸡蛋。我们知道哪里能找到野鸡蛋。
很享受的,就是坐在那棵古老的皂荚树下,烧野鸡蛋和烤青蛙腿。夏日的光辉划过长空,穿梭在皂荚树的银枝翠叶之间,在地面上缀出了点点光斑,泄下了一片荫凉。如果没有皂荚树这棵巨伞,晨起的阳光照在身上也毕竟是一番灼热。一阵夏风吹过,无数的皂叶反射着赤日的光芒,如同片片金箔闪耀。
我们什么也不去想。只是熟练的在皂荚树下挖了坑,把捡到的野鸡蛋埋起来,上面堆起一些干树枝点燃。用随身带的铅笔刀把青蛙的大腿割下,用树枝挑到火上烤。细心的小伙伴还会偷偷地用作业本的纸张包了家里的辣子面和盐。我们把烤好的蛙腿蘸了“调料”谁也不谦让津津有味吃起来。等火熄灭,再抛开土坑,野鸡蛋早已熟的一塌糊涂,散发出勾人的蛋香。我们抢着,也顾不上烫,抓起一个剥了皮就往嘴里送,太烫了又吐了出来,吸哈了一下又放进嘴里。那时候,我们都觉得很快乐,没有成年人的愁苦和烦恼,生活里只是无尽的童趣。
到了中午,提着装满青草的攀笼回到家里。把草晾晒在大门口的大路上,人走过,脚踩,牲口走过,践踏。经过了三四个太阳,便剩下了枯萎的一撮。贴在地面,令人心生怜悯。却又无动于衷。
过几日,将晒干的草拢成草垛,堆放在旮旯里,找一块彩条布扇起来。一个暑假积攒下来,能形成一个落子。等到了冬季,便成了牲畜的“口粮”。
农村庄落之间的路上几乎家家都晒了青草,整个村子上空弥漫着青草味。想想他们进入牲畜的腹中,产生的将是给农人期盼已久的财富。
看着成垛的干草堆,心里便会生出一丝骄傲。经过一个夏季的辛劳,终于给家里的牲畜备足了草料。母亲说:“等明年开春买了牛,给你买一辆自行车,你就可以骑着去上中学了。”
我高兴的一夜都没睡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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