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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人家的孩子

来源: 东部文学汇 时间:2021-07-03

别人家的孩子

    我在校友群里打听去重庆旅游的事宜。C热情地给我推荐路线,并说我到重庆的那些天,刚好她有空,可以去接我,并陪我游玩。

看了C的回复,我的心情很是复杂。C是我小时候的邻居、校友,算起来有着十几年的交情。可是这交情并不都是愉快的,甚至可以说,C曾经是我少年时期的一片“阴云”。

到重庆的这天,刚好是立秋。素有火炉之称的重庆,以三十九的高温迎接了我。之前C已经多次在微信上和我确认火车车次、到站时间和出站口位置,让我心中暗暗赞叹她的周到、细致。

站在出站口等C,我不禁想起小时候的事来。对于C,印象很深的便是我小时候犯错时,父母责备的话语中,总会有一句“你看看人家C……”

C的妈妈和我的爸爸是同事,我们两家又在同一个单元楼的楼上楼下居住着,所以从小学的时候,我们便非常熟识了。C比我小两岁。那时候,一个楼里的七八个小伙伴经常在一起玩耍。我们在坝子里玩滚铁环,用一根带钩子的铁棍推着铁环比赛谁很快、过的障碍很多;我们在泥地里玩弹玻璃球,用自己的玻璃球把别人的玻璃球撞进泥洞里,就可以赢得别人的玻璃球;我们在马路边玩扔鞋子比赛,看谁的鞋子扔得很远;我们从高高的斜坡上坐滑板车飞速冲下,带着刺激的尖叫用脚刹车……我们沉浸在游戏的快乐中,总是会忘记时间,除了C。每一次玩到一定时间,C总是会理智地说“我该回家了”,然后就毫不留恋地回家去了。而我和其他小伙伴玩得正高兴,哪舍得结束啊。于是我们继续玩闹,一直到大人们怒气冲冲地来找我们回家。我爸妈责怪我们贪玩耍的时候,总是会用C乖乖地按时回家的形象做对比。有时候这种对比会让他们更生气,甚至导致我们挨一顿打。所以,我那时是不太愿意和C一起玩的,因为她的温顺乖巧,越发显得我的顽劣叛逆。

虽然在微信里发了我的定位和自拍照,可是重庆火车站结构复杂,我和C的位置在不同的楼层重叠,却总是看不到彼此。等到终于会面的时候,C已经跑得大汗淋漓了。C穿着牛仔短裤和黑色短袖T恤,一头的短发矗立着,带着一对银耳环,描着眉毛和眼影,看起来很酷的样子。这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她了。不过我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了,有些变化也是很正常的。

C顾不得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滴,抢过我的行李,抱歉地说她没来车站接过人,地形不熟悉害我久等。待到坐到C的车上,她又递给我准备好的矿泉水,说重庆太热了。看到她满脸是汗地热情忙碌着,我想起小时候对她的排斥,心里十分过意不去。

我考上了重点中学后,因为是住宿制的学校,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。可是似乎还是躲不过C的“阴影”。妈妈老是说“你看C多懂礼貌,单位的大人都喜欢她……”“你看C多勤快,帮家里去买米买菜……”“你看C人缘多好,带同学到家里玩……”“你看C长得比你高,比你好看……”唠唠叨叨的比较,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。我只能暗暗生气,难道在父母眼里,我就没有好的方面吗?后来,C也考到了我的中学,和我做了校友。每次在校园里看到C,我就下意识地把自己和她做比较:C又长高了,我还是那么矮;C人缘还是那么好,我还是独来独往;C性格开朗,我还是那么孤僻……虽然后来我在外地工作,可是还是经常听到妈妈电话里说起C:她找的老公比我找的老公好,她的工作比我工作收入高了……简直令人有点绝望了,有一个情商这么高的C做“夙敌”,我哪里有出头之日!

C一边开车一边给我介绍沿途的风景。突然,C说:“姐姐,对我来说,你就是‘别人家的孩子’,我妈一直拿你跟我比较……”听了这话,我马上反驳道:“什么啊,你才是‘别人家的孩子’,这么多年啊,我……”我们都有点激动了。

后来,我们好好地捋了捋过往,互相“控诉”着曾为对方受到的“折磨”。C的爸妈说她的成绩没有我好,说她没有我懂事,说她没有我勤奋……每每她的父母不满意的时候,C爸爸便会暴躁地下重手打她。C说到挨打的经历时,脸上是悲戚的神情。她说:“姐姐,今年五月我回了老家一趟,看到楼前的那棵桉树,已经长得很高了。小时候,爸爸经常折桉树的树枝打我……”

我有些震惊了。我一直羡慕她能得到大人们的夸奖,一直以为她这么乖,又是独生女,肯定得到父母无尽的宠爱。没想到,C的童年并不像我想的那样轻松。看来,C不只是受到了“激励式比较”教育方式的伤害,还受到了“狼爸”式教育方式的伤害。她的乖巧听话,是在父母的高压暴力下对儿童天性的压抑。C说,甚至后来的工作、结婚,都是在她妈妈的强势干涉下决定的。正是由于以前被父母管得太严,后来C开始反叛。辞职、离婚、到重庆求学、自主结婚、自择工作,每一次的“不听话”,都是她的一次抗争,一次自我的觉醒。我看到C眼中历经沧桑后的勇敢,正是这勇敢带她走出了困境。

C看着自己两个孩子的照片,坚定地说,一定不会让孩子受到自己小时候受过的伤害。C学习了很多教育方面的知识,她侃侃而谈自己的教育理念,她充满爱意地夸着孩子,也理性地说着孩子不乖的表现。她愿意倾听孩子的内心,注重孩子的天性,让孩子健康地成长,成为很好的自己。

我们对望着,互相懂了对方的从前,有些“心有戚戚焉”。在父母并不科学的教育方式下,在受到或大或小的打击下,我们长大了,并都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人生。我们都曾是对方父母口中那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我们现在都在做着自己。我们在自己的成长中,获得了以后教育孩子的经验。我们在感同身受后,会避免在自己孩子的教育上重蹈覆辙。每一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,都有自己成长的节奏,和开花的季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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