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邻居_2

来源: 东部文学汇 时间:2021-10-13

邻居

今天跟同事闲侃:小时候生活在农村,一心想当个城里人,吃皇粮,逛马路,夏天不用去地里掰玉米棒子。现在生活在城市,又总琢磨着再回到乡村建房买地,养些鸡鸭,种点蔬菜,过那种悠然自得的田园生活。其实在我心里,还有个秘密没说出来,因为除了怀念故乡的山水,故乡的恬美,还怀念一个人,那就是我的邻居。久不见面,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。

我们俩同岁,从学前班就是同班同学。她叫我一块儿去上学的时候,总在家里玩一会儿。她跟妈妈说,长大了就嫁给我,我俩都只有五六岁,还不清楚男婚女嫁是咋回事,只是本能的窘迫:“小海也不错,要不你嫁他吧。”妈妈笑成一团,后来她姐姐知道了,狠狠打了她一顿,她就不来找我,虽然都是小孩子,却知道了避嫌,上学放学尽量不在一起走。

初中时候,她家买了电视,于是每天晚上都挤满了看电视的左邻右舍,我在外地住校,礼拜六才回家,看到我进家门,她妈妈总要递给我一个板凳,这在站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长辈、同龄中间算是破格待遇了:清寒的家庭看不到一点有生气的样子,而自己也是痴性多于灵性,上学只会瞎玩,不肯读书,白白考上重点中学,白白跑那么远上学,白白浪费书费学费。许多人已经在暗暗冷笑,父亲早早联系村子里的砖窑厂,毕业以后就去搬砖。只有她家里的人还那样对我,她那时候总是躲在屋里,很少出来,已经是个大姑娘的样子。

后来考上学仿佛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,只有我不高兴。本来没预定什么目标,可是当一个现实的目标临近,却忍不住沮丧:年少时觉得天好高,海好阔,而从踏进那个校门开始,天与海都装进了盒子,人生被套进了笼子……

在学校,我还是个不良少年,春节回家的时候,父母觉得风光,只有自己找不到喜庆的感觉。走在到处都是鞭炮皮屑的大街上,忽然就想找人诉说一下,然而想找的人已经出门拜年了,应该连续几年都没怎么见着了吧,也许冥冥之中,真有东西下定决心阻隔什么。

参加工作的时候我二十岁,家乡人结婚早,这时候同学中已经有人娶妻生子。春节回家,到她家拜年,她妈妈更加殷勤的劝让,她在旁边微笑着,画了浅妆,水汪汪的大眼睛,高挺秀气的鼻子,白皙俊俏的脸庞。古人说起美女,就说一笑倾城,再笑倾国,总以为是假的:天底下哪有这样动人心魄的美丽?可是现在,那么美丽的人就在我跟前。

堂妹说: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,可是她一直没同意。

几年后,一条宽阔的公路从村头通过的时候,种着几十棵葡萄,长着桃树、山楂树,成排的杨树、香椿树的小院,让给了通衢大道,父母搬到村子另一端的小洋楼,而我也已经漂泊了千里万里……

堂妹说,我那个小学没毕业,开帕萨特轿车的同学跟女邻居提亲了,他原来追求过她,她没答应,现在帕萨特离婚了,又旧事重提。这家伙虽说有钱,可是花柳病就长过几次,而且基本上考投机倒把过生活,实在跟料想的差了许多。我这才觉得青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那么远,我马上就要进入而立之年,而她或许容颜未变,可是在老家,同龄人的孩子都要上学了,她还待字闺中。她慢待了青春,于是要受这种腌臜人的羞辱。

后来听说她跟一个同事关系不错,人是个好人,就是年纪大了些,而且秃顶的厉害。这辈子不会有大出息,也不会犯大错。再后来,就听说她已经结婚生子。

04年的春节,在家乡偶遇她的姐姐,她还像过去一样,高兴地打招呼。村子拆迁之后,我大概是*一次见到她的家人。我也很高兴,想问什么,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

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好不容易借到一本崭新的连环画,在放学的路上就故意磨蹭着不肯快走,走到一条巷子拐角处,终于有机会跟她说:“回家之后,在我家门口等我!”当时心跳的厉害,直到把小画书递到她手里,直到回到家,坐在椅子上好大一会儿,才不那么紧张。这是我一生中很好送给她的礼物,后来,就把这个细节写进诗里:

一天,

我悄悄递给她一册新买的连环画

她的脸庞象夕阳西下般瑰丽

伸出的手象含苞的蓓蕾

欲直还屈

就像流浪的乞儿

*一次伸出乞讨的手

小小的心充满了恐惧

我逗她说:“倘若不喜欢就算了”

她立刻抬起眼睛:

“谁说的,你明明知道!”

美丽的眼睛竟有了泪水

雄鹰展开翅膀就向往高山

男儿的脚生来就喜欢流浪

年龄随着岁月增长

我穿过平原、大山

涉过小溪、河流

像吉普赛人的马车

穿越四季苍茫

何时,不知何时

回来看看小小的游伴

岁月与梦河交替占领生活

选择与失去同时拥有

繁华与希望,失败和痛苦

都从儿时发源

缓缓流淌

今天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,远处山上望海楼的灯光还亮着,隐隐约约、模模糊糊,有点仙境的味道。一个人不愿急着回去了,愿意在这夜色中自在的徜徉。

这时候,忽然有歌声从路对面酒店露天餐厅传出来,两个小伙子抱着吉他,拿着麦克风在给客人唱歌。忽然就想起老焦,想起他在新乡的时候,总爱去百十地里之外的开封夜市吃烧烤,总爱听一个女孩子唱歌,总要一遍遍听那首《白狐》,那是他一个人的白狐。

那次我陪着他的时候,已经是深夜两点,夜市上已经没有其他客人,大部分摊铺也都休息了,只有我们这儿,还有轻缓、温柔的歌声在流淌: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,千年修行,千年孤独。夜深人静时,可有人听见我在哭,灯火阑珊处,可有人看见我跳舞。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,千年等待,千年孤独,滚滚红尘里,谁又种下了爱的蛊,茫茫人海中,谁又喝下了爱的毒。我爱你时,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,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。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,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,你看衣袂飘飘,衣袂飘飘,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。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,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,你看衣袂飘飘,衣袂飘飘,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。能不能再为你跳一支舞……

夜深了,那时候老焦已经迷醉,可是有泪痕从眼角渗透出来,也许他自己并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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